我曾以为轻薄是人们为了减轻自己重量的伪装,可他们对面具的热渴真是超乎想象。吹嘘试探不过是徒劳的舞蹈,唯有陈述才是生命本来面貌。

AUSPEX,若是以夕鸟轨迹为卦的杜撰者,

一定能比任何事物都自由的活在世上。

UTOPiA,若是以生命意识终点为国界的幻想之都,

一定能够和时间一起超越现实的苦痛。

奥丁的桌上伫立着两只乌鸦,名为思想和记忆。而只是作为神明玩具的我,与两名幽灵同行也是能够被允许的吧。为了将终有一日一定能够连名字也舍弃的这颗心,化为文学的幽灵。

“我”

因为日记记录长期的停滞,在考虑之后决定把形式改为周报。不写点什么的话,就会渐渐无法自如的活动身体。总是攀爬这空无一物的脑中的语言,又会夺走时间。夹在这样的矛盾中,再次把生命无意义的大量浪费掉了。

12月第一周

……《理想国》中故事的讲述者总结道,好人与坏人,或者我们所谓的好人与坏人,区别仅仅在于他们是否谨慎或虚伪,换句话说,仅仅在于他们对他者的目光赋予的重要性有所不同,或取决于他们自我掩饰的技艺精湛与否……
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,一旦拥有裘格斯指环,也就没什么区别了:“这两种人都会朝向同样的目标。”
这其实是在说,道德只是幻想、谎言,只是伪装成美德的恐惧罢了。
只要能让自己隐形,所有的禁忌都可以消失,每个人只消追寻自身的快乐或利己主义的好处即可。
真的是这样吗?柏拉图显然持反对意见。但并非所有人都理应是柏拉图的信徒。
对你而言唯一有价值的答案取决于你自身。
想象一下,这是一个思想实验。想象你拥有了这枚指环。你会做什么?你不会做什么?
比方说,你是否会继续尊重他人的财产、隐私、秘密、自由、尊严、生命?
没有人能代替你回答这个问题:这个问题只与你有关,并与整个的你有关。
所有平时你不会做,却允许自己在隐身情况下做的事,体现的更多地是你的谨慎和虚伪,而非道德。
相反地,那些你即使隐身,也继续要求或禁止自己做的事,并且是出于义务而非利益做的事,才是严格意义上的道德。你的灵魂有自己的准则,你将以此来审判自己。
你的道德?是你对自己的要求,不因他人目光互种种外在的威胁而改变,它代表着善与恶、义务与禁忌、可接受与不可接受、最后,它代表了人性和你自己。
具体来说:道德是你遵守的所有规则的总和,即使你无法被人看到,即使你是不可战胜的。

安德烈·孔特-斯蓬维尔 《哲学小引》

我的想法正好把故事颠倒了过来:人们平时都戴着指环,他们对自身的要求处于存在却不可见的状态。

有时为了向世界展示自己,就将魔戒摘下,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或是捏造些观点来争取一些好处。

君子慎独、不欺暗室,但维持君子的苦行需要毅力,对道德有着天然纯洁向往的世人又该如何是好呢,就像太宰治所说:“我的善良是,毫不斟酌地让对方看到我的全貌。”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无法忍受指环两面性的耻辱感,宁愿毁掉这枚戒指,露出自己最难堪的一面,也绝不与之为伍。 他们(我们)是否认为,有一股与道德之美相悖而不可视的力量,在设法将自己变成一个可怜的奴隶?

这究竟是妄想还是确有其事呢,但是依照斯蓬维尔的看法来说,这样的行为体现出的模样,似乎并不能算是反抗(真正的反抗是君子的苦行),这只是一种自怜般的安慰与陶醉。

也许在旁人来看,虚伪的丑陋和自我放逐(惩罚)的可笑并无区别。

人无论如何排斥社会对个体的暴力评价,最后还是要将自己放在社会中进行审视,不在客观世界中付出努力的自我无法获得他人的理解,也许连自怜都难以维持下去,因为如此这般(上述)的行为无疑是对尊严和精神的自残,令我们与美好的期冀渐行渐远。

最近渐渐的找到了和世界和平共处的方式。

我真的很喜欢思考和阅读抽象的问题,并且能够从这种行为中获得能量,对自己而言,思考抽象概念就像人需要吃饭喝水般理所当然,只是、过于频繁的思绪被他人所洞察时,或许也会给他们带来压力吧。

为了不形成这样的局面,而一直压制着表达欲的我渐渐失去了活性,度过了一段相当颓废沉寂的时光。不过,最近因为尝试整理自己的生活,已经能够为自己的爱好寻找容身之所了,能够和别人细致的交流生活中难以触碰的问题(哪怕内容敏感)正是我最喜爱的交际方式。

但是,考虑到自己对负面情绪的接受程度远高于常人且不易于焦虑的性格,或许我也该注意一下自己和他人在这方面的差异性,能感觉到有些朋友并不擅长面对这些事,看着能够立刻接受尖锐问题并开始深入考虑的我,说不定反而会让他们感到焦虑吧。和自己一样有潜水用精神力的朋友,在这方面情绪脆弱的朋友,有必要尽量区别开来,防止后者被带入我们的节奏中。

如果一直顾虑他人而压抑自己,就会与自己喜爱的生活方式渐行渐远,我想适当明确的告诉别人,人和人之间的差异,并制作出包容这种差异的办法。这也许就是适合我的,能够承载自己善意的交友方式了。对自己而言,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自信和自我都不去建立,与他人的关联也只会日渐脆弱吧。摸索着自我和外部世界的平衡点,也不失为一种良性目标。

随感

/ 有人以帮助他人获得快乐,也有人以攻击和进犯他人获得下流的欣喜,就算这两种行为都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,但我很少看到,我几乎看不到前者做出后者的行为。恶人偶尔会做好事,但那只是对他们自己有利的好事,而善人不由分说的做好事,因为做好事本事就是一种愉悦,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,如果你有一颗明晰的头脑,就能轻易分辨出两者的区别而不受蒙蔽。

/ 我认为爱是需要信任的,若是没有信任,谁又能知道自己伸出手是否在抚摸一只恰好落难的魔鬼呢。即使爱与宁静是人类本应理所当然获得的东西,也不代表恶是应当够被接纳和忍受的,克服恶的蔓延是人自身的课题,这个艰难的过程中可以向他人寻求帮助,但绝不应当逃避并抛给他人处理。恶仅仅是我们自身的问题。

/ 没有与信任建立起循环的爱终将因自私者的诅咒化为悲伤的血痕。如果真的有谁愿意如神明般无条件的爱他人,我希望那样的善人,不至于被哭泣者背叛到让那优美失去色彩。

/ 我爱善人是因为爱那思想和优美,并非因同情而帮助他人,而是理所当然的去帮助他人。如果人们都想作为弱者,作为受照料的一方登场……这样毫无美感的思想和环境一定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。

信任

今天谈论到了信任的话题,我想人的精力和资源终归是有限的,如何控制分配精力是一门复杂的课题。

先说结论吧:人最好不要和自己无法欣赏或信任的对象成为朋友

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,既是包含了尽量回避超出自己能力界限的环境这一层意思,若是朋友落难,我为帮助对方而付出甚至损害了自己,但仅仅是因为信任和欣赏,便能对这一切都甘之如饴:因为发自内心的认同导致了对不公正处境的不满,所付出之物正是为了填补这份空虚的甘愿。而朋友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能令我感到幸福和满足,这就是我认为的理所当然之事。

若是面对没有办法信任和欣赏的对象,就连付出也像在失去。无论是为自己也好,为他人也好,先成为一个能够被他人信任或欣赏的人吧。穷则独善其身;达则兼济天下,这句话或许也包含了这样的意思:当自己能力不足时,自爱便是最重要的。

想起了木心的偏爱价值论,不禁觉得,信任不正是一种偏爱吗。